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敏子從餐具架的旁邊拿了其中一本書。這本書中夾帶著一張明信片。是一張寫著是否要前往同學會的明信片。
四年三班。葛城佐智繪的班級,第一次收到同學會的通知。敏子身為教師的短短三年,在這三年裡面曾經教過的班級,就只有葛城佐智繪的班級。
主辦兩人,吉澤彩香和堀米卓也的名字也印刷在上面。
還記得這兩人的名字,不只這兩人,那個班級裡的兒童的名字,全都忘不了。這些事情都忘不了。敏子在事件過去的一年後就不再擔任老師了。停職了之後因為不願意再擔任老師而離職了。
當時所教的孩子們,現在也都三十歲了,並不是很困難的計算。事件發生時,他們才十歲。從那之後經過了十五年,時效成立後,又過了五年的歲月。
—你好嗎? 四年三班的同學會已經過了十年,那時候大家都想見到和聽到花井老師的聲音,可是你那時候說你太忙了,這次請你一定要來。
明信片上除了寫下時間、場所之外,還看到用原子筆用力寫下的署名「吉澤」。自從那個事件發生的20年後,吉澤彩香還是姓吉澤。像是男孩子一樣的短髮、相當活潑的女孩子浮現在眼前。
—為什麼,現在要開同學會........。
心中總是覺得這是一件很麻煩的事,敏子將明信片闔起來。
與丈夫討論看看,考慮個幾天再打給他,今天已經不可能再打電話給他了。不過,應該也是沒辦法討論,丈夫的反應可以想像得到。
「不管你的原因為何,同學會當天你還是露個臉比較好。說不定就能擺脫那個事件的陰影。難得以前教的學生還沒有忘記你和大家。你就去有什麼不好?」
徹哉一定會這樣說。沒辦法,他看到自己的妻子總是把自己關在殼裡面,一直都希望自己的妻子能破除那些陰影,期待自己妻子的世界能變得寬廣。妻子的世界變得寬廣、那身為母親的世界也會寬廣。所以會希望自己的妻子能夠去參加同學會。
—如此的我,膽小的個性無法讓自己從事件中拔出。
敏子確實是如此的考慮著。
四年三班的同學會已經過了十年。畢業八年後,也就是二十歲那年所開的同學會。
—二十歲。成年禮。
從這行字中引申出來的字。
「二分之一的成年禮」。
現在已經無法珍惜那時的往事了,當時從敏子口中說出「那是什麼?」,周遭的人都因此感到疑惑。
四年三班的孩子們依照敏子的提議去做。二十歲的一半十歲,要對養育自己的雙親和周圍的們都表示感謝,然後十年後再次迎接真正的成年禮,這是敏子自己當時的計畫。
不過,真正想出這個計畫的不是敏子。是在一本已經忘掉作者的散文集中看到「小學能有什麼事值得紀念就好了。像是半成年禮之類的」因此得到的提示,讓自己所教導的迎接十歲的小學四年級的孩子寫信給自己。
「花井老師,這個好怪喔」
孩子們對敏子所想到點子有這樣的感覺。葛城佐智繪旁邊坐的一個叫亮二的男孩子—全名叫鄉田亮二,敏子回憶起那個聲音總是充滿活力的孩子。鄉田亮二,見過生前的葛城佐智繪最後一面的孩子。
孩子們也覺得很有趣。問題是在學校方面。校長和訓導主任所說的話讓敏子很頭痛。畢竟學校還是遵循前例主義,聽到學務主任板著臉說:「二分之一成年禮? 這種事情事不可能讓你去做的」
「這樣說好了,十年後要由誰來把這些信送到孩子們那邊去?還是說,這些責任要交給學校來負擔?那時候你還在不在這裡誰知道」
「只要把它當成時空膠囊一樣埋在庭院的某處,如此一來方便又省錢省事。學校裡面不是也有保管好幾年的重要書籍,不需要擔心啦。比起保護這些東西的人來講,這個計畫會被傳開,像這樣的計畫如果再日本全國傳開,本校也會因為是二分之一的成年禮的發源地而成名的」
很幸運地,敏子把參考的散文集拿給當時的校長看,校長看過以後很有興趣的說:「這不是新的計畫嗎?孩子們也都想做的話,就試試看也沒什麼不好。」
給十年後的自己的信應該讓老師檢查過。這是另一個問題。
「如果有人在裡面寫別人的壞話怎麼辦」
「要避免裡面的內容太過度吧」
「只能限定寫有關於自己未來的目標比較好」
也有主張這些的老師,不過敏子看到那些孩子們眼中閃閃發亮的光輝後,決定相信他們。
「要遵守不能寫朋友的壞話」
教師會議中決定這個禁止事項,其他都可以自由發揮。
至少可以讓他們寫「將來的夢想」、或者是他們笑著說他們最想寫的「喜歡的人的名字」。
「老師不寫嗎?」
鄉田亮二笑著對敏子說,敏子嚇了一跳。我也要寫?考慮了一下之後
「說的也是,一起寫吧」
亮二毫無邪惡之意的好奇心,驅使敏子也去寫
「一起寫吧,十年後再看」
十年後啊,我已經三十六歲了,也結婚了吧。會繼續當老師吧。那時候,因為亮二的一句話敏子開始思考著將來的自己。
其實當時說謊說「會檢查內容」,其實他準備要看著孩子們把信都直接裝進信封。他們寫了些什麼,身為老師的敏子還是不要知道比較好。
十年以後,將從自己以外的其他老師中長大後,再拿回自己的作文。
但是,在那之前便發生了那個事件,敏子也因此動搖了。葛城佐智繪的葬禮結束後,整個事件的報導慢慢退去後,敏子和佐智繪的母親、葛城清子見了面
「其實,我讓孩子們寫下給十年後的自己的信。很遺憾,已經沒有辦法把這封信送到佐智繪手上了,就請家人幫忙代收吧。佐智繪的將來為何、他所留下的訊息也請你們接受。」
敏子本來打算直接將信交給葛城清子,但是她並沒有接受。
「請讓佐智繪和其他孩子一樣。十年後在自己的家裡收到這封信。那個孩子會在天國收到我們給他的這封信。」
說完這句話清子開始眼眶泛淚。
從此以後,敏子每年都繪收到葛城清子寄來的明信片。賀年狀、季節的問候等。
清子喜歡畫畫的樣子。那些繪畫的信紙叫什麼我都知道,像是和紙的明信片裡的紫陽花和椿和百合等等的花得水彩畫。文字之類的東西無法寫出來。
—我知道她現在住的地方。失去女兒的我們都無法改變過去。
多了水彩畫的興趣的敏子每次傳達過來的真意,敏子都能瞭解。
十年之間清子搬了好幾次家。敏子結婚後也把新的姓和新住的地方也都告訴她。
自從事件的十年後,辭職當起專業的家庭主婦的敏子,當時小學從她那邊得知葛城清子的住所。小學也會將那封信送到佐智繪家中吧。
小學打電話向清子說「已經送出去了」,但是清子並沒有向對方說「已經收到了」
不過,清子一定已經收到了,敏子這樣確信著。說起原因,因為自從那之後,從佐智繪那邊拿到的信都保存的很好。
—那個孩子給二十歲的自己的留言,一定被收到了。然後一定要因此整理自己的內心。要和那個事件區分開來。靜靜的接受女兒的死亡。很失禮的要回早已因那個事件而切斷了與先生的緣份。
敏子很認真的聽著清子內心的話。已經無法再回到過去了。清子會考量到自己的孩子被誘拐、殺害,而不斷的自責。
即使希望清子能和自己聯絡,但是卻沒辦法自己主動聯絡對方。
—大家都會想到葛城佐智繪的事
佐智繪的班級上,要開迎向三十歲的年度的同學會了。自從時效成立已經五年了。還會再提到那個事件吧。已經結婚了,也有了孩子,已經無法再教導他們了。
敏子又將明信片打開,沈重的讀著那些感懷的文字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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